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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峄城,就融入一个石榴的世 界。满耳是石榴的故事,满眼是摇动的 石榴树。 记得小时候,鲁北平原,我们的村 落只有一株石榴树,在九奶奶家。 九奶奶住在村西头,家屋后有个大 院子,里面种着阔叶的桑树,开白花的 杏树,开红花的桃树,还有一棵粗壮高 大的树。树上的虬枝舒意伸展,树叶层 层叠叠,夏日里绿荫遮日,浓密的叶子 里垂出无数圆圆的小小的果实。我们 小伙伴就常常爬到树上去摘。那是一 种青色的果,味似苹果,酸而甜,咬一 口,爽半天。后来,查字典考证,那果实 或是沙果,又名林檎、花红果。 当然,九奶奶院子里冠压群木的仍 要属西南角的那株石榴树。 那石榴树的树枝四散展开,有几枝 还越出墙头。从村外走来,远远就会看 到林荫里、墙头上,红彤彤的石榴花,就 像一抹红云飘在那里。走近些,就会看 到几个圆滚滚的大石榴,颇为可爱。 九奶奶家石榴开花了!九奶奶家 石榴结果了!一株石榴树,牵动着全村 孩子们的心。 而到了峄城,才知晓这里的石榴 树不是以株论,而是按亩来论。十二 万亩石榴园,到底有多少株石榴树? 你看,前边、后边、左边、右边,近处, 远方,路旁,山坡上,沟涧里,全是繁 茂的石榴树。那古朴苍劲的树干上, 枝条纵横交错,树枝或围拢一起,或旁 逸斜出。 碧绿的树叶中,红艳剔透的石榴 花骄傲地挺起腰身,亮出娇美的面 庞。放眼望去,那朵朵石榴花,就像簇 簇火苗。在蓝天和阳光下,石榴花聚 合成熊熊燃烧的火海,摇荡着,呼应 着,翻滚着,十分壮观。古人曾绘写石 榴花胜景:“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 焰欲烧人。”我顿时感到,这些诗词,描 绘的正是眼前这壮美景象。 文人们对石榴的偏爱,不吝笔墨。 有的细致描摹石榴形象,大写特写其仪 容。诗人透过石榴外表,挖掘其内涵, 张扬其精神,“不为深秋能结果,肯于夏 半烂生姿”,不求结果,但求过程。“翻嫌 桃李开何早,独秉灵根放故迟。”不与桃 李争艳,独自盛开在另一个季节,不争 不抢,不卑不亢。朵朵石榴花,开在历 代文人的笔尖之上。 石榴圆润饱满,浆满汁溢的石榴籽 甘甜如饴,是甜美的果实;众多石榴籽 密密实实拥抱在一起,常被寄予紧密团 结的寓意。石榴的名字可谓琳琅满目, 金罂、金庞、沃丹、丹若……贵重的 “金”、喜庆的“丹”,都赋予在石榴身 上。火红的石榴,多籽的石榴,甜蜜的 石榴,团结的石榴,或正契合了人们祈 愿的生活的样子吧。 漫步万亩石榴园,左转右拐,不知 不觉进入一个半开放的园子。但见成 百株大大小小的石榴树被置于方形、 棱形或椭圆形盆钵中。 有的仅是一截树干兀立,那树干 木质已是腐朽,仅有残余的一两块老 树皮勉力撑立,从树皮顶端生出几条 新枝;有的几乎不见树干,粗根弯曲, 头部俯垂于盆外,头上隐见星星点点 的绿叶;有的被制作成动物形状,千姿 百态,动静相间。十几位园工正各持 锛凿锯斧,对着石榴干、根、枝,或砍、 或锯、或奋力用铝条蟠扎,满头是汗, 气喘吁吁。 一阵微风拂过,石榴树叶随风摇荡 起来,我身处其中,不禁陶醉其间…… 峄城的石榴 李一鸣 目送最后一个孩子走出校园,陈老 师收拾收拾书包,锁上铁门,自己也踏 上回家的路。陈老师家在鹿西岛的口 筐村。从口筐到学校,从学校到口筐, 一天两趟,早出晚归。 去学校的路不好走,翻山越岭 的。凉凉的海风吹来,风里捎来岛上 野果成熟的香气,也捎来不远处码头 上的鱼腥气。新学期开始,孩子们长 高不少,也晒得更黑了。鹿西岛上的 孩子都是如此,海风咸咸的,加上日头 一晒,孩子们肤色普遍黝黑,但一个个 好像又都壮实了些。 陈老师走着走着就出了汗。这条 山岭,陡峭的地方有四十度角,几乎要 手脚并用才爬得上去。翻山过来,一身 汗。翻山过去,一身汗。走一趟,三十 五分钟。碰上下雨天,那就遭罪了,路 滑,伞撑不住,稍不注意就滑一跤。有 时候走到学校,已经是一身泥了。 那时候陈老师常想,什么时候调出 去就好了。 这里是温州东面的一个海岛,有 个好听的名字,鹿西,属温州洞头区 2015 7 月以前叫洞头县)。陈老师 大名陈庆杰,师范学院毕业那一年,就 被分到了鹿西中学教书。陈老师是土 生土长的海岛人,从小就在岛上摸爬 滚打。和岛上人一样,父亲打鱼为 生。但奇怪的是,陈老师却晕船。父 亲说,我们是靠大海生活的人家,看来 你是没机会吃这碗渔饭了,那就好好 念书吧。念好了书,出去工作,就能改 变命运,离开鹿西。 那时候出去一趟,真不容易。出岛 的唯一方式是坐船。一天只有一班船, 到温州,天没亮就得起床去赶船,发船 的时间也不固定,跟潮水有关。坐船需 四个小时。每一次坐船对陈老师来说 都是一种折磨。每一次坐船回来,陈老 师就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离开鹿西。 这条山岭走了几年,陈老师还是没 有调出去。按照县里的政策,大学毕业 回原籍地工作,教满五年,就可以调出 去了。可陈老师刚参加工作时,学校里 的老师清一色都是本地岛民,清一色年 龄都偏大。那时候陈老师年轻,心想为 家乡做点贡献吧,先教几年,等新的大 学生进来,再想办法调出去。 陈老师喜欢读书,也喜欢教书。他 教物理,后来这门课叫“科学”,岛上孩 子们都喜欢上他的课,一上课都瞪大了 眼睛,好像这门课里装了一个新世界。 从教室往窗外望一望,能望见大海上的 渔船,能嗅到海风里的味道,也能想象 到海岛之外的世界。 岛上生活艰苦。台风,暴雨,几乎 年年有。损失严重的时候,连学校屋顶 都掀了,一片瓦也没留下。平常日子, 岛上缺水,没有自来水,老师们都要去 一口井边挑水。近的几百米,远的几公 里。到了枯水期,井也干了,只能开船 去对面岛上运水。后来有了运水船,一 次运几十吨水,供岛上人生活饮用。 这都算好,最难的是啥?找不到对 象。年轻老师不愿来,来了也留不住。 岛上的人,陈老师全都认识。这 岛上本来人也不多,低头不见抬头见, 见了陈老师,不管老的小的,都会跟他 打招呼:“陈老师,放学了?”“陈老师, 吃了吗?”“陈老师,我家那个小的,你 管得严一点!”孩子们在路上见了陈老 师,先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老师好”, 然后就把陈老师拉到家里去喝茶吃 饭。陈老师如不去,他们还不开心。 有一年,一位亲戚提供信息说可以 帮他调往城里工作,问陈老师去不去。陈 老师动心了,外面开出的待遇很高,生活 条件好很多,机会自然也更多。而且在岛 上,要找个条件相当的对象太难了。他几 个晚上睡不着。思前想后,翻来覆去,最 后却做了决定:留下来。为什么呢?因为 那时候他教初三,孩子们能不能考个好成 绩,能不能上个好学校,初三的作用太关 键了。他教的初三, “科学”这一门课的成 绩多次名列全县前茅。想到孩子们的目 光,想到家长们的信任,他怎么忍心半途 把孩子们丢下,自己走了呢? 这一留,又是好多年。陈老师成了 岛上的风景。每天他都早早来到学校, 迎接孩子们到来。傍晚又目送孩子们 离开校园。每一天,他都陪伴孩子们在 琅琅书声里度过。岛上台风多。刮台 风的日子,他和别的老师一起,分头把 孩子们一个一个送回家。陈老师越来 越喜欢这份工作,他教过的孩子们,每 年都有人考上外面的学校,过了几年又 去更远的地方上大学了。看着孩子们 奔向更大的世界,陈老师感到很欣慰。 陈老师快三十岁的时候,岛上的小 学终于来了一位虞老师,一来二去,两 人相互看上了。陈老师被任命为学校 副校长,还兼任岛上成人文化技术学校 的校长,工作事务多起来。他成了家, 上班下班有了伴儿。 虽说口筐村离学校还是一样远,岛 上却新修了路,打通了一条隧道,再也 不用翻山越岭了。陈老师买了一辆摩 托车,突突突的声音里,岛上的渔民经 常看见陈老师骑着车,后面坐着虞老 师,风里来,雨里去。岛上的人见了,还 是会向他们招招手,远远地,大声问, “陈老师,放学了?” 陈老师越来越喜欢岛上的生活。 2006 年,外调城里的机会再次出现,但 陈老师悄悄婉谢了。这年陈老师转换 频道,开始专心做他的成人教育。成 人教育,从当初的“扫盲”,到后来的文 化素质提升,再到技术培训、社区教 育,一年一年办下来,岛上很多成年人 都成了陈老师的学生。陈老师在课堂 上讲什么?国内国际时事,中国优秀 传统文化,生活美学教育,健康养生知 识,先进科学技术……真的是包罗万 象。陈老师在村民活动中心开设了一 个“鹿岛讲堂”,每周一次,一次半天, 讲堂一开,居然开了二十年。有位刘 奶奶,今年九十四岁,讲堂次次不落。 陈老师担心她的身体,劝她天气不好 就别来。刘奶奶嘴上应允,到了时间 还是风雨无阻。 2011 年,岛上的中学撤并后,岛上 的小学教育质量也有所下滑。 2012 的秋天,新学期开学前,一些家长找到 陈老师,觉得他能力强、经验多,希望他 把小学管起来。区里领导也找到陈老 师,让他把教学质量抓起来,把师生们 的积极性调动起来。 陈老师挑起了重担。在师生们的 共同努力下,学校面貌一新,学校管理 变得精细了,教师队伍变得精干了,校 园文化变得丰富了,学生的学习热情提 高了,教育教学质量也整体提升。到了 2013 7 月,小学毕业班共六十个孩 子,有十二人被温州一所民办学校录 取,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这座海岛学 校,先后荣获洞头区“华中”教学质量提 高奖和“华中”教学质量贡献奖,陈老师 也连续两年在区里做了典型发言。 又过了几年,陈老师的校长任期满 了,原本是可以调离海岛的,领导也答 应给安排条件好一点的岗位。但是陈 老师再次婉拒了。他说,还是让我留在 鹿西岛,继续做成人教育吧。 陈老师说,他已经习惯小岛的生活 了。你别看鹿西岛小,但是在这里生活 得越久,你就越喜欢它。 岛上生活简单,日子宁静。算下 来,陈老师已经在岛上教书二十多年 了。现在他最喜欢做的事,还是下班后 跟虞老师一起,在岛上散个步。路上碰 到的每一张面孔都熟悉。要么是他教 过的学生,要么是他教过的学生的孩 子,要么是他后来成人学校的学生不管怎么样,他一路散步,人家就一路 跟他打招呼:“吃了吗,陈老师?”“陈老 师,到家里喝一碗酒啊!” 陈老师说,我这辈子,在岛上也没 干出什么大事,一年一年,都是平淡的 生活。但是,让陈老师感到自豪的是, 他教过的孩子们,很多都离开了海岛, 远走高飞,飞到了全省乃至全国各地, 有的还成了不同行业的优秀人才。“我 现在年纪也大了,我觉得很幸福,也不 想离开海岛啦!”陈老师笑着说。 风平浪静也好,大风大浪也好,陈 老师就在那里,坚守在岛上,把一艘艘 梦想的小船送了出去,乘风破浪,驶向 无比壮阔的远方。 题图为鹿西岛风光。 白福春鹿西岛上 鹿西岛上 有位陈老师…… 有位陈老师…… 周华诚 周华诚 稻田收割谢幕,便迎来了晒场的 开场。 等母亲用笸箩把稻谷担到晒场时, 晒场上已经很热闹了。通常,像担谷这 些重体力的事,在村里都是男人做。可 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这些活儿就只能 落在母亲肩上。 割禾抢时,晒谷抢天。此刻,村里 人一个个在晒场上忙得不亦乐乎。有 人在驮晒簟,有人在抬风车。和我年龄 相仿的少年也不闲着,扛扫帚,扛谷耙。 一床一床的晒簟铺展开来,如划了 线般整齐。晒簟是篾片编织的,铺开的 面积有两块露天电影幕布拼接起来大 小。家家户户将笸箩里的稻谷倒在晒 簟上,用谷耙呼啦呼啦地耙开耙匀,整 个晒场在阳光下,似是淌金一样。母亲 站在晒簟边,一手攥住笸箩的箩沿,一 手使劲拍着箩底,生怕还有稻谷粘在笸 箩之中。 晒场在土墩上,地势高于平地。 我站起身,就能够看到村庄的全貌,田 段和一丘一丘的梯田。我知道,过不 了几天,一丘丘稻田将会变成另一个 样子,种上一畦畦的苞芦、黄豆。远远 地,我还看到田埂上的禾戽在游走 —禾戽半斜着,几乎看不到驮禾戽 的人,好似只是禾戽在缓慢地移动。 晒场上没有遮挡,即便有草帽遮住头 顶上的阳光,也挡不住无处不在的燥 热。倚在风车边,我忙不迭地把笸箩 倒过来,底朝天,再叠上两只,这样就 有了短暂的阴凉处。 比晒场上的人们还要忙碌的,是窥 视已久的八哥、斑鸠、麻雀、鹟莺。它们 一群群地围着晒场飞进飞出,屋顶、树 梢、篱笆、晒场,一一落下。趁着晒谷的 村人不注意,它们偷偷摸摸地迅速啄几 口。在鸟儿中,觊觎晒簟上稻谷最多 的,当数麻雀。它们总是噗噗地落下一 群。鹟莺与麻雀一般大小,棕脸,绿毛, 却只是从竹林边偶尔光顾晒场。 在晒场上晒谷的人,怎会不知道鸟 儿的存在?他们看见了鸟儿,就挥手哟 嗬一声,驱赶一下,但实际上并没有任 何敌意。鸟儿也不胆怯,人一转身,便 照样啄吃不误。人们谈起鸟儿,脸上总 会带着笑意,虽然语调中有着几分无 奈。在父老乡亲的心目中,鸟儿都是自 然的宠儿。 午后阳光明晃晃地刺眼。偏偏母 亲在这个时候要我和她一起去晒场耙 谷翻晒。我晒蔫了,想悄悄溜走,结果 被母亲拦住。她抚着我的头说:“眼下 农忙,你去看看村里哪个小孩不帮父母 搭把手?” 看到母亲满头大汗,我没有作声。 尽管民谚说,天上鱼鳞斑,晒谷 不用翻。但母亲还是交代我用谷耙 去翻晒,上午、中午、下午各一次。至 于稻谷是否晒得干燥,全凭母亲的经 验。接近傍晚时,母亲会从晒簟里抓 一小撮稻谷,放在掌心搓一搓,接着 拿起一粒放进嘴里,“咔嚓”一声把谷 粒咬碎,只见她满意地笑道:“晒干 了,饱满着呢。” 呼呼呼,风车迎风转动。母亲身材 瘦小,需要踮起脚尖,才能把笸箩里的 稻谷倒进风车的漏斗里。风车过滤掉 混在稻谷中的稗子与杂质。母亲捶着 腰说:“今年接春接得好,冷浆田里收成 好。忙点累点算什么,有收有晒就是好 日子。” 暮色里,炊烟在鳞瓦的屋顶上升 起,母亲还要忙着把晒干的稻谷归仓。 这一夜,母亲再辛苦也要炒上一锅 谷花。随着灶里的柴火燃起,铁锅的温 度升了上来,母亲用木铲铲些稻谷倒在 锅里爆炒,像变戏法似的,就有了一锅 爆谷花。然后,用竹筛筛去谷壳,加上 一勺红薯糖,抑或蜂蜜,那种香甜足以 让一家老少暖心。 翌日清晨,雾霭在山间缭绕,村里 鸡犬相闻,又是一天村庄生活的开始。 母亲比啁啾的鸟儿还早。她在菜园里 已经摘了一篮豆角,说是趁天气晴好赶 着去焯水晒。 一个晒场,盛放着一个村庄。在山 里村庄,晒场宽阔、平整。一年四季,轮 番晒出的,不仅是稻谷,还有油茶籽、豆 角、辣椒、黄豆……夜晚,偶尔也有露天 电影和戏班登场。乡亲在晒场上一边 看戏一边聊天…… 一晃,过去好些年了。那些年,田 野与晒场不仅磨砺了我的肩膀和耐力, 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一家一 户的炊烟,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 梯田中的有机稻谷,金灿灿的,又 将迎来一年的丰收季。我仿佛闻到了 田野收割的气息,以及稻谷与阳光的 味道。刹那间,家乡田野与晒场上经 年的往事奔涌而来。母亲笑着说:“九 成开镰,十成进仓。有梦想,就有奔 头。”农家田地上的事物,收藏的都是 满满的阳光。 副刊 副刊 2020 9 23 日 星期三 20 20 本社社址:北京市朝阳门外金台西路 2 号 电子信箱: rmrbpeople.cn 邮政编码: 100733 电话查号台:(010 65368114 印刷质量监督电话:(010 65368832 广告部电话:(010 65368792 定价每月 24.00 零售每份 1.80 元广告许可证:京工商广字第 003 图片来源: 影像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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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西岛上,有位陈老师…… 洒满阳光的晒谷场paper.people.com.cn/rmrb/images/2020-09/23/20/rmrb2020092320.… · 老师动心了,外面开出的待遇很高,生活

Oct 17,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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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 1: 鹿西岛上,有位陈老师…… 洒满阳光的晒谷场paper.people.com.cn/rmrb/images/2020-09/23/20/rmrb2020092320.… · 老师动心了,外面开出的待遇很高,生活

一 进 峄 城 ,就 融 入 一 个 石 榴 的 世

界。满耳是石榴的故事,满眼是摇动的

石榴树。

记得小时候,鲁北平原,我们的村

落只有一株石榴树,在九奶奶家。

九奶奶住在村西头,家屋后有个大

院子,里面种着阔叶的桑树,开白花的

杏树,开红花的桃树,还有一棵粗壮高

大的树。树上的虬枝舒意伸展,树叶层

层叠叠,夏日里绿荫遮日,浓密的叶子

里垂出无数圆圆的小小的果实。我们

小伙伴就常常爬到树上去摘。那是一

种青色的果,味似苹果,酸而甜,咬一

口,爽半天。后来,查字典考证,那果实

或是沙果,又名林檎、花红果。

当然,九奶奶院子里冠压群木的仍

要属西南角的那株石榴树。

那石榴树的树枝四散展开,有几枝

还越出墙头。从村外走来,远远就会看

到林荫里、墙头上,红彤彤的石榴花,就

像一抹红云飘在那里。走近些,就会看

到几个圆滚滚的大石榴,颇为可爱。

九奶奶家石榴开花了!九奶奶家

石榴结果了!一株石榴树,牵动着全村

孩子们的心。

而 到 了 峄 城 ,才 知 晓 这 里 的 石 榴

树 不 是 以 株 论 ,而 是 按 亩 来 论 。 十 二

万 亩 石 榴 园 ,到 底 有 多 少 株 石 榴 树 ?

你 看 ,前 边 、后 边 、左 边 、右 边 ,近 处 ,

远 方 ,路 旁 ,山 坡 上 ,沟 涧 里 ,全 是 繁

茂 的 石 榴 树 。 那 古 朴 苍 劲 的 树 干 上 ,

枝条纵横交错,树枝或围拢一起,或旁

逸斜出。

碧 绿 的 树 叶 中 ,红 艳 剔 透 的 石 榴

花 骄 傲 地 挺 起 腰 身 ,亮 出 娇 美 的 面

庞。放眼望去,那朵朵石榴花,就像簇

簇 火 苗 。 在 蓝 天 和 阳 光 下 ,石 榴 花 聚

合 成 熊 熊 燃 烧 的 火 海 ,摇 荡 着 ,呼 应

着,翻滚着,十分壮观。古人曾绘写石

榴花胜景:“日射血珠将滴地,风翻火

焰欲烧人。”我顿时感到,这些诗词,描

绘的正是眼前这壮美景象。

文人们对石榴的偏爱,不吝笔墨。

有的细致描摹石榴形象,大写特写其仪

容。诗人透过石榴外表,挖掘其内涵,

张扬其精神,“不为深秋能结果,肯于夏

半烂生姿”,不求结果,但求过程。“翻嫌

桃李开何早,独秉灵根放故迟。”不与桃

李争艳,独自盛开在另一个季节,不争

不抢,不卑不亢。朵朵石榴花,开在历

代文人的笔尖之上。

石榴圆润饱满,浆满汁溢的石榴籽

甘甜如饴,是甜美的果实;众多石榴籽

密密实实拥抱在一起,常被寄予紧密团

结的寓意。石榴的名字可谓琳琅满目,

金 罂 、金 庞 、沃 丹 、丹 若 …… 贵 重 的

“ 金 ”、喜 庆 的“ 丹 ”,都 赋 予 在 石 榴 身

上。火红的石榴,多籽的石榴,甜蜜的

石榴,团结的石榴,或正契合了人们祈

愿的生活的样子吧。

漫步万亩石榴园,左转右拐,不知

不觉进入一个半开放的园子。但见成

百 株 大 大 小 小 的 石 榴 树 被 置 于 方 形 、

棱形或椭圆形盆钵中。

有 的 仅 是 一 截 树 干 兀 立 ,那 树 干

木 质 已 是 腐 朽 ,仅 有 残 余 的 一 两 块 老

树 皮 勉 力 撑 立 ,从 树 皮 顶 端 生 出 几 条

新枝;有的几乎不见树干,粗根弯曲,

头 部 俯 垂 于 盆 外 ,头 上 隐 见 星 星 点 点

的绿叶;有的被制作成动物形状,千姿

百 态 ,动 静 相 间 。 十 几 位 园 工 正 各 持

锛凿锯斧,对着石榴干、根、枝,或砍、

或锯、或奋力用铝条蟠扎,满头是汗,

气喘吁吁。

一阵微风拂过,石榴树叶随风摇荡

起来,我身处其中,不禁陶醉其间……

峄城的石榴李一鸣

目送最后一个孩子走出校园,陈老

师收拾收拾书包,锁上铁门,自己也踏

上回家的路。陈老师家在鹿西岛的口

筐村。从口筐到学校,从学校到口筐,

一天两趟,早出晚归。

去 学 校 的 路 不 好 走 ,翻 山 越 岭

的 。 凉 凉 的 海 风 吹 来 ,风 里 捎 来 岛 上

野 果 成 熟 的 香 气 ,也 捎 来 不 远 处 码 头

上 的 鱼 腥 气 。 新 学 期 开 始 ,孩 子 们 长

高 不 少 ,也 晒 得 更 黑 了 。 鹿 西 岛 上 的

孩子都是如此,海风咸咸的,加上日头

一晒,孩子们肤色普遍黝黑,但一个个

好像又都壮实了些。

陈老师走着走着就出了汗。这条

山岭,陡峭的地方有四十度角,几乎要

手脚并用才爬得上去。翻山过来,一身

汗。翻山过去,一身汗。走一趟,三十

五分钟。碰上下雨天,那就遭罪了,路

滑,伞撑不住,稍不注意就滑一跤。有

时候走到学校,已经是一身泥了。

那时候陈老师常想,什么时候调出

去就好了。

这 里 是 温 州 东 面 的 一 个 海 岛 ,有

个 好 听 的 名 字 ,鹿 西 ,属 温 州 洞 头 区

(2015 年 7 月以前叫洞头县)。陈老师

大名陈庆杰,师范学院毕业那一年,就

被分到了鹿西中学教书。陈老师是土

生 土 长 的 海 岛 人 ,从 小 就 在 岛 上 摸 爬

滚 打 。 和 岛 上 人 一 样 ,父 亲 打 鱼 为

生 。 但 奇 怪 的 是 ,陈 老 师 却 晕 船 。 父

亲说,我们是靠大海生活的人家,看来

你 是 没 机 会 吃 这 碗 渔 饭 了 ,那 就 好 好

念书吧。念好了书,出去工作,就能改

变命运,离开鹿西。

那时候出去一趟,真不容易。出岛

的唯一方式是坐船。一天只有一班船,

到温州,天没亮就得起床去赶船,发船

的时间也不固定,跟潮水有关。坐船需

四个小时。每一次坐船对陈老师来说

都是一种折磨。每一次坐船回来,陈老

师就想,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离开鹿西。

这条山岭走了几年,陈老师还是没

有调出去。按照县里的政策,大学毕业

回原籍地工作,教满五年,就可以调出

去了。可陈老师刚参加工作时,学校里

的老师清一色都是本地岛民,清一色年

龄都偏大。那时候陈老师年轻,心想为

家乡做点贡献吧,先教几年,等新的大

学生进来,再想办法调出去。

陈老师喜欢读书,也喜欢教书。他

教物理,后来这门课叫“科学”,岛上孩

子们都喜欢上他的课,一上课都瞪大了

眼睛,好像这门课里装了一个新世界。

从教室往窗外望一望,能望见大海上的

渔船,能嗅到海风里的味道,也能想象

到海岛之外的世界。

岛上生活艰苦。台风,暴雨,几乎

年年有。损失严重的时候,连学校屋顶

都掀了,一片瓦也没留下。平常日子,

岛上缺水,没有自来水,老师们都要去

一口井边挑水。近的几百米,远的几公

里。到了枯水期,井也干了,只能开船

去对面岛上运水。后来有了运水船,一

次运几十吨水,供岛上人生活饮用。

这都算好,最难的是啥?找不到对

象。年轻老师不愿来,来了也留不住。

岛 上 的 人 ,陈 老 师 全 都 认 识 。 这

岛上本来人也不多,低头不见抬头见,

见了陈老师,不管老的小的,都会跟他

打招呼:“陈老师,放学了?”“陈老师,

吃了吗?”“陈老师,我家那个小的,你

管得严一点!”孩子们在路上见了陈老

师,先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老师好”,

然 后 就 把 陈 老 师 拉 到 家 里 去 喝 茶 吃

饭。陈老师如不去,他们还不开心。

有一年,一位亲戚提供信息说可以

帮他调往城里工作,问陈老师去不去。陈

老师动心了,外面开出的待遇很高,生活

条件好很多,机会自然也更多。而且在岛

上,要找个条件相当的对象太难了。他几

个晚上睡不着。思前想后,翻来覆去,最

后却做了决定:留下来。为什么呢?因为

那时候他教初三,孩子们能不能考个好成

绩,能不能上个好学校,初三的作用太关

键了。他教的初三,“科学”这一门课的成

绩多次名列全县前茅。想到孩子们的目

光,想到家长们的信任,他怎么忍心半途

把孩子们丢下,自己走了呢?

这一留,又是好多年。陈老师成了

岛上的风景。每天他都早早来到学校,

迎接孩子们到来。傍晚又目送孩子们

离开校园。每一天,他都陪伴孩子们在

琅琅书声里度过。岛上台风多。刮台

风的日子,他和别的老师一起,分头把

孩子们一个一个送回家。陈老师越来

越喜欢这份工作,他教过的孩子们,每

年都有人考上外面的学校,过了几年又

去更远的地方上大学了。看着孩子们

奔向更大的世界,陈老师感到很欣慰。

陈老师快三十岁的时候,岛上的小

学终于来了一位虞老师,一来二去,两

人相互看上了。陈老师被任命为学校

副校长,还兼任岛上成人文化技术学校

的校长,工作事务多起来。他成了家,

上班下班有了伴儿。

虽说口筐村离学校还是一样远,岛

上却新修了路,打通了一条隧道,再也

不用翻山越岭了。陈老师买了一辆摩

托车,突突突的声音里,岛上的渔民经

常 看 见 陈 老 师 骑 着 车 ,后 面 坐 着 虞 老

师,风里来,雨里去。岛上的人见了,还

是会向他们招招手,远远地,大声问,

“陈老师,放学了?”

陈 老 师 越 来 越 喜 欢 岛 上 的 生 活 。

2006 年,外调城里的机会再次出现,但

陈老师悄悄婉谢了。这年陈老师转换

频 道 ,开 始 专 心 做 他 的 成 人 教 育 。 成

人教育,从当初的“扫盲”,到后来的文

化 素 质 提 升 ,再 到 技 术 培 训 、社 区 教

育,一年一年办下来,岛上很多成年人

都成了陈老师的学生。陈老师在课堂

上 讲 什 么 ? 国 内 国 际 时 事 ,中 国 优 秀

传统文化,生活美学教育,健康养生知

识 ,先 进 科 学 技 术 …… 真 的 是 包 罗 万

象。陈老师在村民活动中心开设了一

个“鹿岛讲堂”,每周一次,一次半天,

讲 堂 一 开 ,居 然 开 了 二 十 年 。 有 位 刘

奶奶,今年九十四岁,讲堂次次不落。

陈 老 师 担 心 她 的 身 体 ,劝 她 天 气 不 好

就 别 来 。 刘 奶 奶 嘴 上 应 允 ,到 了 时 间

还是风雨无阻。

2011 年,岛上的中学撤并后,岛上

的小学教育质量也有所下滑。2012 年

的秋天,新学期开学前,一些家长找到

陈老师,觉得他能力强、经验多,希望他

把小学管起来。区里领导也找到陈老

师,让他把教学质量抓起来,把师生们

的积极性调动起来。

陈老师挑起了重担。在师生们的

共同努力下,学校面貌一新,学校管理

变得精细了,教师队伍变得精干了,校

园文化变得丰富了,学生的学习热情提

高了,教育教学质量也整体提升。到了

2013 年 7 月 ,小 学 毕 业 班 共 六 十 个 孩

子 ,有 十 二 人 被 温 州 一 所 民 办 学 校 录

取 ,取 得 了 很 好 的 成 绩 。 这 座 海 岛 学

校,先后荣获洞头区“华中”教学质量提

高奖和“华中”教学质量贡献奖,陈老师

也连续两年在区里做了典型发言。

又过了几年,陈老师的校长任期满

了,原本是可以调离海岛的,领导也答

应给安排条件好一点的岗位。但是陈

老师再次婉拒了。他说,还是让我留在

鹿西岛,继续做成人教育吧。

陈老师说,他已经习惯小岛的生活

了。你别看鹿西岛小,但是在这里生活

得越久,你就越喜欢它。

岛 上 生 活 简 单 ,日 子 宁 静 。 算 下

来 ,陈 老 师 已 经 在 岛 上 教 书 二 十 多 年

了。现在他最喜欢做的事,还是下班后

跟虞老师一起,在岛上散个步。路上碰

到的每一张面孔都熟悉。要么是他教

过 的 学 生 ,要 么 是 他 教 过 的 学 生 的 孩

子,要么是他后来成人学校的学生——

不管怎么样,他一路散步,人家就一路

跟他打招呼:“吃了吗,陈老师?”“陈老

师,到家里喝一碗酒啊!”

陈老师说,我这辈子,在岛上也没

干出什么大事,一年一年,都是平淡的

生活。但是,让陈老师感到自豪的是,

他教过的孩子们,很多都离开了海岛,

远走高飞,飞到了全省乃至全国各地,

有的还成了不同行业的优秀人才。“我

现在年纪也大了,我觉得很幸福,也不

想离开海岛啦!”陈老师笑着说。

风平浪静也好,大风大浪也好,陈

老师就在那里,坚守在岛上,把一艘艘

梦想的小船送了出去,乘风破浪,驶向

无比壮阔的远方。

题图为鹿西岛风光。 白福春摄

鹿西岛上鹿西岛上,,有位陈老师……有位陈老师……周华诚周华诚

稻田收割谢幕,便迎来了晒场的

开场。

等母亲用笸箩把稻谷担到晒场时,

晒场上已经很热闹了。通常,像担谷这

些重体力的事,在村里都是男人做。可

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这些活儿就只能

落在母亲肩上。

割禾抢时,晒谷抢天。此刻,村里

人一个个在晒场上忙得不亦乐乎。有

人在驮晒簟,有人在抬风车。和我年龄

相仿的少年也不闲着,扛扫帚,扛谷耙。

一床一床的晒簟铺展开来,如划了

线般整齐。晒簟是篾片编织的,铺开的

面积有两块露天电影幕布拼接起来大

小。家家户户将笸箩里的稻谷倒在晒

簟上,用谷耙呼啦呼啦地耙开耙匀,整

个晒场在阳光下,似是淌金一样。母亲

站在晒簟边,一手攥住笸箩的箩沿,一

手使劲拍着箩底,生怕还有稻谷粘在笸

箩之中。

晒 场 在 土 墩 上 ,地 势 高 于 平 地 。

我站起身,就能够看到村庄的全貌,田

段和一丘一丘的梯田。我知道,过不

了几天,一丘丘稻田将会变成另一个

样子,种上一畦畦的苞芦、黄豆。远远

地 ,我 还 看 到 田 埂 上 的 禾 戽 在 游 走

——禾戽半斜着,几乎看不到驮禾戽

的 人 ,好 似 只 是 禾 戽 在 缓 慢 地 移 动 。

晒场上没有遮挡,即便有草帽遮住头

顶上的阳光,也挡不住无处不在的燥

热。倚在风车边,我忙不迭地把笸箩

倒过来,底朝天,再叠上两只,这样就

有了短暂的阴凉处。

比晒场上的人们还要忙碌的,是窥

视已久的八哥、斑鸠、麻雀、鹟莺。它们

一群群地围着晒场飞进飞出,屋顶、树

梢、篱笆、晒场,一一落下。趁着晒谷的

村人不注意,它们偷偷摸摸地迅速啄几

口。在鸟儿中,觊觎晒簟上稻谷最多

的,当数麻雀。它们总是噗噗地落下一

群。鹟莺与麻雀一般大小,棕脸,绿毛,

却只是从竹林边偶尔光顾晒场。

在晒场上晒谷的人,怎会不知道鸟

儿的存在?他们看见了鸟儿,就挥手哟

嗬一声,驱赶一下,但实际上并没有任

何敌意。鸟儿也不胆怯,人一转身,便

照样啄吃不误。人们谈起鸟儿,脸上总

会带着笑意,虽然语调中有着几分无

奈。在父老乡亲的心目中,鸟儿都是自

然的宠儿。

午后阳光明晃晃地刺眼。偏偏母

亲在这个时候要我和她一起去晒场耙

谷翻晒。我晒蔫了,想悄悄溜走,结果

被母亲拦住。她抚着我的头说:“眼下

农忙,你去看看村里哪个小孩不帮父母

搭把手?”

看到母亲满头大汗,我没有作声。

尽 管 民 谚 说 ,天 上 鱼 鳞 斑 ,晒 谷

不 用 翻 。 但 母 亲 还 是 交 代 我 用 谷 耙

去翻晒,上午、中午、下午各一次。至

于稻谷是否晒得干燥,全凭母亲的经

验。接近傍晚时,母亲会从晒簟里抓

一 小 撮 稻 谷 ,放 在 掌 心 搓 一 搓 ,接 着

拿起一粒放进嘴里,“咔嚓”一声把谷

粒 咬 碎 ,只 见 她 满 意 地 笑 道 :“ 晒 干

了,饱满着呢。”

呼呼呼,风车迎风转动。母亲身材

瘦小,需要踮起脚尖,才能把笸箩里的

稻谷倒进风车的漏斗里。风车过滤掉

混在稻谷中的稗子与杂质。母亲捶着

腰说:“今年接春接得好,冷浆田里收成

好。忙点累点算什么,有收有晒就是好

日子。”

暮色里,炊烟在鳞瓦的屋顶上升

起,母亲还要忙着把晒干的稻谷归仓。

这一夜,母亲再辛苦也要炒上一锅

谷花。随着灶里的柴火燃起,铁锅的温

度升了上来,母亲用木铲铲些稻谷倒在

锅里爆炒,像变戏法似的,就有了一锅

爆谷花。然后,用竹筛筛去谷壳,加上

一勺红薯糖,抑或蜂蜜,那种香甜足以

让一家老少暖心。

翌日清晨,雾霭在山间缭绕,村里

鸡犬相闻,又是一天村庄生活的开始。

母亲比啁啾的鸟儿还早。她在菜园里

已经摘了一篮豆角,说是趁天气晴好赶

着去焯水晒。

一个晒场,盛放着一个村庄。在山

里村庄,晒场宽阔、平整。一年四季,轮

番晒出的,不仅是稻谷,还有油茶籽、豆

角、辣椒、黄豆……夜晚,偶尔也有露天

电影和戏班登场。乡亲在晒场上一边

看戏一边聊天……

一晃,过去好些年了。那些年,田

野与晒场不仅磨砺了我的肩膀和耐力,

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一家一

户的炊烟,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

梯田中的有机稻谷,金灿灿的,又

将迎来一年的丰收季。我仿佛闻到了

田野收割的气息,以及稻谷与阳光的

味道。刹那间,家乡田野与晒场上经

年的往事奔涌而来。母亲笑着说:“九

成 开 镰 ,十 成 进 仓 。 有 梦 想 ,就 有 奔

头。”农家田地上的事物,收藏的都是

满满的阳光。

洒满阳光的晒谷场

洪忠佩

副刊副刊 2020年 9月 23日 星期三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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