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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市文明办 西岳 2017 年 6 月 15 日 星期四 www.xiancn.com 8 责编 肖雪 白茹 视觉编辑 张淼 组版 诚安 校对 国强 无忧 大哥大嫂早年生活在关中西府的乡 下老家,十多年前随子女迁居到繁华的 大都市生活。一晃分别多年,他们虽已 是七十好几的年龄了,但看上去比在乡 下生活时更显年轻。正当我们相谈甚欢 时,一旁的侄子催促道: “饭店的酒席已备 好了,你们边吃边聊吧!”大哥稍做犹豫后 却坚定地对我说: “今天哪儿也不去了,就 让你嫂子给咱们炒个盘子吧!” “好!”猛然 间,我的思绪被大哥这个绝妙的主意带 回到童年故乡的生活场景里去了。 炒盘子是上世纪 80 年代以前盛行 于关中西府地区,用于招待贵客、答谢 宾朋的一种饮食方式。以今天的眼光 来看,只是一道很简单的菜品罢了,但 在物质匮乏的那个年代却是极其稀罕 的,主要配菜有豆腐、白菜、豆芽、红薯 粉条外加红辣椒,用大油(猪油)来炒。 家境好些的人家,还会加上一些肥肉片 片,那就更美味了。主食是热腾腾的白 面馍馍。大人们若能配上几盅温热了 的烧酒,孩子们若能喝上一碗放了糖精 的米汤,那简直就成神仙了。在我童年 的经历中有过两次吃炒盘子的情景终 生难忘。 上世纪 70 年代初,兄弟们渐渐都 长大了,家里住房成了大问题。母亲与 大哥便寻思着想在院子里的核桃树下 盖几间房子,但 一 没 木 料 二 没 资 金 ,急 得一筹莫展。无奈之时,大哥打听到 可以用土坯在平地上箍窑洞,冬暖夏 凉,非常实用,而且不用木料,只要能 下苦力打好土坯就行。于是春节刚 过,趁着农闲,兄弟们便在大哥的带领 下打成了上万块土坯。但将这些土坯 箍成窑洞却是个高超的技术活儿,在 关键环节不得不请匠人。大哥从外乡 请了一位姓张的师傅来指导。时间不 长,三孔漂亮的窑洞就箍成了。一时间 方圆几十里的乡亲们都纷纷前来参观, 热闹非凡。 竣工那天正巧赶上端午节,母亲笑 得合不拢嘴,赶早集割了二斤肥肉,亲 自下厨炒盘子答谢匠人。崭新的窑洞 前,核桃树绿荫盖地,明媚的阳光透过 树冠洒在餐桌上,炒盘子里飘出的阵阵 香气直钻鼻孔,诱得人口水直流。母亲 看在眼里,笑嘻嘻地往我嘴里塞了好大 几片肥肉,那种入口流油的感觉对于肚 里没有一点儿油水、一年几乎吃不上一 回肉的我来说是多么难得啊。 时隔几年后,又一次吃炒盘子的经 历使我印象深刻,每每想起便潸然泪 下。1976 年入冬后,已经身患半身不遂 而偏瘫两年多的母亲,身体似乎有些好 转,这主要得益于针灸。当年,家乡一 位很有名望的老中医李明忠,每隔一段 时间就会上门为母亲针灸。有一天约 好李中医后,母亲把大嫂叫到床边说: “去集市上割点肥肉,今天给大夫炒个 盘子!”当时母亲整个右半边身子几乎 不听使唤了,盘子端上炕头后,她便使 劲地挪动着左半个身子,挣扎着用左手 艰难地夹着肉片给我和弟弟往嘴里喂, 全然不顾在场其他人的反应。谁知吃 完这顿盘子不久,一场大雪之后,母亲 便撒手人寰了。 用炒盘子这种形式招待宾朋,其中 还蕴含着一种非常深厚的礼仪文化 —诚信与仁义,平等与互尊。不管是 箍窑洞的张师傅还是给母亲针灸的李 中医,他们都以自己诚实劳动和精湛技 艺驰名乡里,包括每年夏季从甘肃山区 过来的麦客也是如此。雇佣关系确立、 费用谈妥后,双方一定会严格守约。但 付费方式很讲究,也很特别:主家上盘 子之前就在盘底压好工钱,且往往会比 约定的数儿多放上几元。麦客吃完饭 后就会从盘底取走自己的报酬,但不会 全部拿走,以表示对雇主的谢意。双方 虽然不在语言上直接交流,但心里的默 契却是高度契合,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因 工钱而起的纠纷讼争。就在李中医去 世多年以后,乡里还流传着他的许多义 —治病不见效果不收费,家里经济 困难不收费等等。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少年的我怎么 也想不到几十年后瘦肉会比肥肉还 贵。不管世事如何演变,一个人从食物 中获得的满足感只能持续很短时间,但 苦难的经历以及从中淬炼出的品格,却 将永久地注入我们的生命里。 炒盘子 李会贤 在乡间,我有一座小院落。花香填不满 土墙缝,却是放心的好地方。在这里,我日出 而作,日落而息,天的阴晴圆缺、地的河坎沟 岸,时常决定着我的语言和行为。 红日头刚刚还挂在杨树尖,天边却滚过 了几团云。搭架木梯爬上屋顶棚,我就闻到了 雨腥味,等到收回了晾晒着的辣椒和灰灰菜, 门扉外就有人披着蓑衣荷着锄,走在迷蒙的 烟雨里。睡梦里,邻居家的公鸡打了一声鸣, 欠起身就瞅见曙光把木窗推开了一条缝。柴 狗子蜷曲在门台上,半睡半醒耷拉着眼,不抬 头它也能分辨出来人是张三还是李四。月色 朦胧的夜晚,父亲还要去听秋声。蹭,蹭,玉 米汲水拔节了。嚓,嚓,地老虎咬着豆根了。 稼禾的一苦一乐,全藏在了他一明一暗的烟 锅里。 乡村生活是原生态的。没有修饰,没有 遮掩,一切随着性情走。 靠墙的水井边,葡萄攀上了竹竿架,投 下一片绿荫凉。一旁的石榴不寂寞,春天会 开一树炫目的花,待菊花黄了,它的果子便 个个吐红玉。后院里,豇豆扯上了紫茄子, 地瓜占了红薯的窝,南瓜的藤蔓爬进了茼蒿 地。马杂菜见水就张扬,恼得韭菜使劲长叶 子。一伙菜蔬你扯我的胳臂,我绊你的腿, 吵吵闹闹,推推搡搡,着急得妻子拿着把小锄头,不知道该去 劝劝谁。这也怪不得它们,碰上个和风暖夏的,谁不想抓紧时 间开朵花、结个果? 酷暑里,置起一方小石桌,搬来几截枯树根,我喜欢在葫 芦架下听蝉鸣。吃过一碗油泼辣子裤带面,喝过半勺酸浆水, 我散乱着发,斜披着衣,仰天要吼几声乱弹。呐喊声里,忘掉 了天,忘掉了地,忘掉了得失和浮躁。 远道的客人来访了。谈过古今,聊过中外,我一定要留他吃 顿饭。招呼儿子后院摘几颗青丝瓜,弯腰割一把嫩韭菜,地头间 再挖回一些春蒿、马杂菜。蒜泥拌黄瓜、清炒油麦菜、苜蓿蒸麦 饭,叮叮叮,咚咚咚,家常菜一会儿就能扑腾一大桌。 乡里的女人燕窝鱼翅大龙虾吃得少,做面食却能随手翻出新 花样。打搅团、摊煎饼、搓麻食,撕疙瘩、擀长面、雕花馍,只要你的 胃口好,到谁家去,都能撑你个肚肚圆。 “咯咯”叫的老母鸡刚刚出 了窝,随便摸一枚鸡蛋,还能即兴烧个木耳菜蛋花汤。 早晨起来打开门,羊甩甩胡须,走到路边静默地啃青草。芦 花鸡跃上大柴堆,扑棱扑棱刨一个窝,缩着脖子下蛋了。黑狗莫 名地就看不惯二师兄,双足搭在圈墙上,“汪汪汪”地不怕费唾 沫。兔子最让人不省心,一会儿咔嚓咔嚓咬菜叶,一会儿想往邻 家窜。你“兔兔,兔兔”地召唤着,它才竖着耳朵红着眼,不情愿 地转回还。有只蜜蜂恋上了葫芦花,它起了落,落了起,大半个 时辰没挪出一拃远,那欲走还留的神情看得人好纠结。 乡村的天很蓝,地很厚,景很美,身在其中的人却看不 透。二叔有一片桃树林,他闲了就剪枝压杆疏花朵,要么就是 浇水施肥锄杂草。他不知道人面桃花是咋回事,只盼着花里 能开出油盐酱醋钱。厚厚的落过一场雪,娃娃们高兴地打雪 仗、堆雪人,城里还来了摄影师,俯仰坐卧的拍雪景。小团不 稀罕这把戏,他赞叹一句“瑞雪兆丰年”,平日的劳碌困乏就上 了身,没等念出第二句,鼾声已唬得墙角结网的蜘蛛隐了形。 开了年,我眼见着城市街心公园的花树开了花,柳树萌了芽。 回到家,细看后院的杏树枝,还只爆出个猩红的芽。不由慨叹 道,乡里的节奏到底是慢了半拍。 乡村的生活是散漫的,像一个人心无旁骛地走在阡陌里, 你可以半卧在青瓦上看蓝天,也 可以醉眼看黄昏,心里有着淡淡 的纯、淡淡的雅,还有着一丝淡淡 的忧。 “牙疼不是病,疼起能要命”。这 不,不知是没吃好、没睡好累得上火,还 是小时候吃糖多又不认真刷牙,牙疼的 毛病又犯了。吃不成、喝不成,连说话 都要捂着腮帮子。按照同事教的偏方, 含粒花椒、嚼瓣大蒜、用烧酒化盐漱口 均不管用,只好找牙医治疗。“龋牙、牙 结石、牙周炎。”于是按照程序,消炎、洁 牙、补牙,针管治疗、咬模、做牙套,反复 多次。“还有颗智齿,要拔掉!”“能…… 不能不拔?”“不行,不拔容易发炎。咋, 怕疼?”“不……怕要命!” 那还是 30 年前的一场噩梦。我在 大南门外一间木器厂负责,年轻气盛火 力正旺,经常牙疼。一次又疼,初始不 当回事,辣子照吃、馍照咥,实在疼得扛 不住才到西五路一家口腔医院就诊。 记得上午 11 点,人不多。一位年轻女 医生看了看说:“智齿,要拔。”没多想, “拔吧,只要除根就行。”重新缴费、躺在 舒适的椅子上,于是厄运开始了。 “嘴张大!舌头甭动!忍一忍!” 娇小的女医生十分威严。“打麻药稍 疼,拔时就不疼了。”我强忍着扎麻药 针的刺痛,闭紧双目竭力张开口腔,只 感觉她用器械在我牙床上左搬又摇, 可能是她气力小的原因,捣鼓半天拔 不下来。乘她歇气,我忽然想起马季、 刘宝瑞先生合说的《拔牙》,冒出一句 “您就差给我牙上拴根弦,放个炮仗 ! ”“贫,谁,拿家伙来帮个忙!”一个 好像实习的男医生过来,只听“哐! 哐!”两下,震得人下巴与头皮发麻,接 着“嘿哧”一声,我那颗智齿就血乎拉 茬的下来了。“当啷”撂进一托盘里。 “漱漱口,给你塞上药棉,一个小时后 吐掉,两小时后再喝水,这两天喝点稀 的,别吃热的、硬的!再给你开些药消 炎、漱口。看都 12 点半了。”我当时蒙 蒙的,拿了药回到办公室感到整个腮 帮子麻木,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迷糊 中记起下午有个会,急忙骑车赶到竹 笆市家具公司。 一来二去忘了取掉口中药棉的 事,一个多小时后才吐掉,发现流血不 止,只好再去医院。下午 4 点寻到大 夫,责怪“为啥不早点吐?”清洗,不知 涂抹了点什么,麻麻的,再塞上药棉。 “观察会儿,不流了再走。”望着她捂个 口罩杏眼怒睁的脸蛋,我只能做无辜 状干笑。“好了,不流了。你先回吧! 不要刷牙,饿了,喝点稀的。”回到西 四路家中,遵嘱一小时后吐掉药棉,喝 了点稀的。晚 8 点又开始渗血, 看止不 住,心慌又跑到那家口腔医院,挂了急 诊。当值的中年大夫看得仔细,“你这 特殊,凝血不好,创口有些大。我给上 点止血药,药棉不取了。再不成明天 来缝针。” 身心疲惫回到家中,伤口已不向 外渗血,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睡着 睡着感觉口胀憋气,开灯一看,被子染 红一片,吐出口中积液,乃血沫、唾液 与药棉的混合体,自己先吓了一跳。 看看闹钟已凌晨一点,心想再去医院 很不方便,就取一面盆放在床前。是 夜再不能眠,感觉每过五六分钟唾液 和血液便积满口中,待天亮竟积成大 半盆血块。父母见状惊恐,急送至口 腔医院。那初诊女大夫倒班,男实习 医生也不见踪影。另寻人打止血针, 给创口缝了两针,我已有气无力。再 诊的医生说:“你凝血差,应先化验个 血。”讲起这段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听完故事,西京口腔医院李博士笑 曰:“时过境迁,现在技术已提高,可无 痛拔牙。”我将信将疑被送至 10 楼,找 张教授诊疗。他将我请入座椅,右腕输 上液体,不知不觉入睡又醒,说已将智 齿去除,摸摸下巴一点儿也不疼,真是 神奇。“五一”后,有乡党从老家来看牙, 也是智齿问题,遂再找张教授拔除,观 察又有改进。先让患者服药,再戴上鼻 罩,在其清醒中不到二十分钟将两颗智 齿拔掉,只不过各缝一针。回去后不肿 不疼,一周后拆线。又想起那段相声 《拔牙》。 拔牙记 祁河 摄影部: 88216583 理论评论部: 88216530 总编室: 88216352 时政新闻部: 88216120 经济社会部: 88216223 科教文卫部: 88216529 体育专副刊部: 88215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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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 08,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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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市文明办宣

西 岳2017年6月15日 星期四

www.xiancn.com8 责编 肖雪 白茹 视觉编辑 张淼组版 诚安 校对 国强 无忧

舒舒 房房

大哥大嫂早年生活在关中西府的乡下老家,十多年前随子女迁居到繁华的大都市生活。一晃分别多年,他们虽已是七十好几的年龄了,但看上去比在乡下生活时更显年轻。正当我们相谈甚欢时,一旁的侄子催促道:“饭店的酒席已备好了,你们边吃边聊吧!”大哥稍做犹豫后却坚定地对我说:“今天哪儿也不去了,就让你嫂子给咱们炒个盘子吧!”“好!”猛然间,我的思绪被大哥这个绝妙的主意带回到童年故乡的生活场景里去了。

炒盘子是上世纪 80年代以前盛行于关中西府地区,用于招待贵客、答谢宾朋的一种饮食方式。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只是一道很简单的菜品罢了,但在物质匮乏的那个年代却是极其稀罕的,主要配菜有豆腐、白菜、豆芽、红薯粉条外加红辣椒,用大油(猪油)来炒。家境好些的人家,还会加上一些肥肉片片,那就更美味了。主食是热腾腾的白面馍馍。大人们若能配上几盅温热了的烧酒,孩子们若能喝上一碗放了糖精

的米汤,那简直就成神仙了。在我童年的经历中有过两次吃炒盘子的情景终生难忘。

上世纪 70 年代初,兄弟们渐渐都长大了,家里住房成了大问题。母亲与大哥便寻思着想在院子里的核桃树下盖几间房子,但一没木料二没资金,急得一筹莫展。无奈之时,大哥打听到可以用土坯在平地上箍窑洞,冬暖夏凉,非常实用,而且不用木料,只要能下苦力打好土坯就行。于是春节刚过,趁着农闲,兄弟们便在大哥的带领下打成了上万块土坯。但将这些土坯箍成窑洞却是个高超的技术活儿,在关键环节不得不请匠人。大哥从外乡请了一位姓张的师傅来指导。时间不长,三孔漂亮的窑洞就箍成了。一时间方圆几十里的乡亲们都纷纷前来参观,热闹非凡。

竣工那天正巧赶上端午节,母亲笑得合不拢嘴,赶早集割了二斤肥肉,亲自下厨炒盘子答谢匠人。崭新的窑洞

前,核桃树绿荫盖地,明媚的阳光透过树冠洒在餐桌上,炒盘子里飘出的阵阵香气直钻鼻孔,诱得人口水直流。母亲看在眼里,笑嘻嘻地往我嘴里塞了好大几片肥肉,那种入口流油的感觉对于肚里没有一点儿油水、一年几乎吃不上一回肉的我来说是多么难得啊。

时隔几年后,又一次吃炒盘子的经历使我印象深刻,每每想起便潸然泪下。1976年入冬后,已经身患半身不遂而偏瘫两年多的母亲,身体似乎有些好转,这主要得益于针灸。当年,家乡一位很有名望的老中医李明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门为母亲针灸。有一天约好李中医后,母亲把大嫂叫到床边说:

“去集市上割点肥肉,今天给大夫炒个盘子!”当时母亲整个右半边身子几乎不听使唤了,盘子端上炕头后,她便使劲地挪动着左半个身子,挣扎着用左手艰难地夹着肉片给我和弟弟往嘴里喂,全然不顾在场其他人的反应。谁知吃完这顿盘子不久,一场大雪之后,母亲

便撒手人寰了。用炒盘子这种形式招待宾朋,其中

还蕴含着一种非常深厚的礼仪文化——诚信与仁义,平等与互尊。不管是箍窑洞的张师傅还是给母亲针灸的李中医,他们都以自己诚实劳动和精湛技艺驰名乡里,包括每年夏季从甘肃山区过来的麦客也是如此。雇佣关系确立、费用谈妥后,双方一定会严格守约。但付费方式很讲究,也很特别:主家上盘子之前就在盘底压好工钱,且往往会比约定的数儿多放上几元。麦客吃完饭后就会从盘底取走自己的报酬,但不会全部拿走,以表示对雇主的谢意。双方虽然不在语言上直接交流,但心里的默契却是高度契合,从来也没有发生过因工钱而起的纠纷讼争。就在李中医去世多年以后,乡里还流传着他的许多义举——治病不见效果不收费,家里经济困难不收费等等。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少年的我怎么也想不到几十年后瘦肉会比肥肉还贵。不管世事如何演变,一个人从食物中获得的满足感只能持续很短时间,但苦难的经历以及从中淬炼出的品格,却将永久地注入我们的生命里。

炒盘子 □李会贤

在乡间,我有一座小院落。花香填不满土墙缝,却是放心的好地方。在这里,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的阴晴圆缺、地的河坎沟岸,时常决定着我的语言和行为。

红日头刚刚还挂在杨树尖,天边却滚过了几团云。搭架木梯爬上屋顶棚,我就闻到了雨腥味,等到收回了晾晒着的辣椒和灰灰菜,门扉外就有人披着蓑衣荷着锄,走在迷蒙的烟雨里。睡梦里,邻居家的公鸡打了一声鸣,欠起身就瞅见曙光把木窗推开了一条缝。柴狗子蜷曲在门台上,半睡半醒耷拉着眼,不抬头它也能分辨出来人是张三还是李四。月色朦胧的夜晚,父亲还要去听秋声。蹭,蹭,玉米汲水拔节了。嚓,嚓,地老虎咬着豆根了。稼禾的一苦一乐,全藏在了他一明一暗的烟锅里。

乡村生活是原生态的。没有修饰,没有遮掩,一切随着性情走。

靠墙的水井边,葡萄攀上了竹竿架,投下一片绿荫凉。一旁的石榴不寂寞,春天会开一树炫目的花,待菊花黄了,它的果子便个个吐红玉。后院里,豇豆扯上了紫茄子,地瓜占了红薯的窝,南瓜的藤蔓爬进了茼蒿地。马杂菜见水就张扬,恼得韭菜使劲长叶子。一伙菜蔬你扯我的胳臂,我绊你的腿,吵吵闹闹,推推搡搡,着急得妻子拿着把小锄头,不知道该去劝劝谁。这也怪不得它们,碰上个和风暖夏的,谁不想抓紧时间开朵花、结个果?

酷暑里,置起一方小石桌,搬来几截枯树根,我喜欢在葫芦架下听蝉鸣。吃过一碗油泼辣子裤带面,喝过半勺酸浆水,我散乱着发,斜披着衣,仰天要吼几声乱弹。呐喊声里,忘掉了天,忘掉了地,忘掉了得失和浮躁。

远道的客人来访了。谈过古今,聊过中外,我一定要留他吃顿饭。招呼儿子后院摘几颗青丝瓜,弯腰割一把嫩韭菜,地头间再挖回一些春蒿、马杂菜。蒜泥拌黄瓜、清炒油麦菜、苜蓿蒸麦饭,叮叮叮,咚咚咚,家常菜一会儿就能扑腾一大桌。

乡里的女人燕窝鱼翅大龙虾吃得少,做面食却能随手翻出新花样。打搅团、摊煎饼、搓麻食,撕疙瘩、擀长面、雕花馍,只要你的胃口好,到谁家去,都能撑你个肚肚圆。“咯咯”叫的老母鸡刚刚出了窝,随便摸一枚鸡蛋,还能即兴烧个木耳菜蛋花汤。

早晨起来打开门,羊甩甩胡须,走到路边静默地啃青草。芦花鸡跃上大柴堆,扑棱扑棱刨一个窝,缩着脖子下蛋了。黑狗莫名地就看不惯二师兄,双足搭在圈墙上,“汪汪汪”地不怕费唾沫。兔子最让人不省心,一会儿咔嚓咔嚓咬菜叶,一会儿想往邻家窜。你“兔兔,兔兔”地召唤着,它才竖着耳朵红着眼,不情愿地转回还。有只蜜蜂恋上了葫芦花,它起了落,落了起,大半个时辰没挪出一拃远,那欲走还留的神情看得人好纠结。

乡村的天很蓝,地很厚,景很美,身在其中的人却看不透。二叔有一片桃树林,他闲了就剪枝压杆疏花朵,要么就是浇水施肥锄杂草。他不知道人面桃花是咋回事,只盼着花里能开出油盐酱醋钱。厚厚的落过一场雪,娃娃们高兴地打雪仗、堆雪人,城里还来了摄影师,俯仰坐卧的拍雪景。小团不稀罕这把戏,他赞叹一句“瑞雪兆丰年”,平日的劳碌困乏就上了身,没等念出第二句,鼾声已唬得墙角结网的蜘蛛隐了形。开了年,我眼见着城市街心公园的花树开了花,柳树萌了芽。回到家,细看后院的杏树枝,还只爆出个猩红的芽。不由慨叹道,乡里的节奏到底是慢了半拍。

乡村的生活是散漫的,像一个人心无旁骛地走在阡陌里,你可以半卧在青瓦上看蓝天,也可以醉眼看黄昏,心里有着淡淡的纯、淡淡的雅,还有着一丝淡淡的忧。

散居乡村

□孙文胜

“牙疼不是病,疼起能要命”。这不,不知是没吃好、没睡好累得上火,还是小时候吃糖多又不认真刷牙,牙疼的毛病又犯了。吃不成、喝不成,连说话都要捂着腮帮子。按照同事教的偏方,含粒花椒、嚼瓣大蒜、用烧酒化盐漱口均不管用,只好找牙医治疗。“龋牙、牙结石、牙周炎。”于是按照程序,消炎、洁牙、补牙,针管治疗、咬模、做牙套,反复多次。“还有颗智齿,要拔掉!”“能……不能不拔?”“不行,不拔容易发炎。咋,怕疼?”“不……怕要命!”

那还是 30年前的一场噩梦。我在大南门外一间木器厂负责,年轻气盛火力正旺,经常牙疼。一次又疼,初始不当回事,辣子照吃、馍照咥,实在疼得扛不住才到西五路一家口腔医院就诊。记得上午 11点,人不多。一位年轻女医生看了看说:“智齿,要拔。”没多想,

“拔吧,只要除根就行。”重新缴费、躺在舒适的椅子上,于是厄运开始了。

“嘴张大!舌头甭动!忍一忍!”

娇小的女医生十分威严。“打麻药稍疼,拔时就不疼了。”我强忍着扎麻药针的刺痛,闭紧双目竭力张开口腔,只感觉她用器械在我牙床上左搬又摇,可能是她气力小的原因,捣鼓半天拔不下来。乘她歇气,我忽然想起马季、刘宝瑞先生合说的《拔牙》,冒出一句

“您就差给我牙上拴根弦,放个炮仗了!”“贫,谁,拿家伙来帮个忙!”一个好像实习的男医生过来,只听“哐!哐!”两下,震得人下巴与头皮发麻,接着“嘿哧”一声,我那颗智齿就血乎拉茬的下来了。“当啷”撂进一托盘里。

“漱漱口,给你塞上药棉,一个小时后吐掉,两小时后再喝水,这两天喝点稀的,别吃热的、硬的!再给你开些药消炎、漱口。看都 12点半了。”我当时蒙蒙的,拿了药回到办公室感到整个腮帮子麻木,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迷糊

中记起下午有个会,急忙骑车赶到竹笆市家具公司。

一来二去忘了取掉口中药棉的事,一个多小时后才吐掉,发现流血不止,只好再去医院。下午 4 点寻到大夫,责怪“为啥不早点吐?”清洗,不知涂抹了点什么,麻麻的,再塞上药棉。

“观察会儿,不流了再走。”望着她捂个口罩杏眼怒睁的脸蛋,我只能做无辜状干笑。“好了,不流了。你先回吧!不要刷牙,饿了,喝点稀的。”回到西四路家中,遵嘱一小时后吐掉药棉,喝了点稀的。晚 8点又开始渗血,看止不住,心慌又跑到那家口腔医院,挂了急诊。当值的中年大夫看得仔细,“你这特殊,凝血不好,创口有些大。我给上点止血药,药棉不取了。再不成明天来缝针。”

身心疲惫回到家中,伤口已不向

外渗血,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睡着睡着感觉口胀憋气,开灯一看,被子染红一片,吐出口中积液,乃血沫、唾液与药棉的混合体,自己先吓了一跳。看看闹钟已凌晨一点,心想再去医院很不方便,就取一面盆放在床前。是夜再不能眠,感觉每过五六分钟唾液和血液便积满口中,待天亮竟积成大半盆血块。父母见状惊恐,急送至口腔医院。那初诊女大夫倒班,男实习医生也不见踪影。另寻人打止血针,给创口缝了两针,我已有气无力。再诊的医生说:“你凝血差,应先化验个血。”讲起这段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听完故事,西京口腔医院李博士笑曰:“时过境迁,现在技术已提高,可无痛拔牙。”我将信将疑被送至 10楼,找张教授诊疗。他将我请入座椅,右腕输上液体,不知不觉入睡又醒,说已将智齿去除,摸摸下巴一点儿也不疼,真是神奇。“五一”后,有乡党从老家来看牙,也是智齿问题,遂再找张教授拔除,观察又有改进。先让患者服药,再戴上鼻罩,在其清醒中不到二十分钟将两颗智齿拔掉,只不过各缝一针。回去后不肿不疼,一周后拆线。又想起那段相声《拔牙》。

拔牙记 □祁河

美美 篇篇童童 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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