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空间的容器 - ABBS

20 华中建筑 HUAZHONG ARCHITECTURE 3/ 2008 第26卷

阿尔伯托·坎波·巴埃萨1946年生于西班牙巴利

亚多里德（Valladolid），1950年全家搬迁到南地中海

边上的小城卡迪兹（Cadiz）。1971年他毕业于马德

里高等建筑技术学院（Escuela Técnica Superior de

Arquitectura）。1976年返回母校任教并于1982年取得

博士学位。坎波·巴埃萨集教师、建筑师及建筑评论家

为一身，广泛地在欧洲及美洲诸多建筑学院讲学。随着

他的建筑作品和文章不断地在各建筑杂志上发表，以及

在欧美各地举办的专题展览，坎波·巴埃萨正受到建筑

界越来越多的关注。

地处欧洲大陆西南角的西班牙有着典型的地中海

式气候：夏季干燥、炎热、强日照；冬季温和、多暴

雨。地中海沿岸的年平均日照时间长达2 700 h。独

特的气候和地理条件造就了坎波·巴埃萨在潜意识中

对光线的敏感与深深的眷恋，赋予了他对光线之于

空间形式的表现及其内涵的揭示上的深刻理解。从

1988年的图尔加诺住宅（Casa Turégano）（图1）

开始,他设计了一系列的小住宅，这些住宅在外观上

几乎都呈现为干净、简洁而又封闭的白色实体。实体

的表面甚至没有任何窗洞，关上院门，整个建筑就像

一块被人类无意间遗忘在野外的巨型模铸方块。就像

画家们常用白色来表达光线，使被描绘的物体跃然纸

上，坎波·巴埃萨则用白色作为呈现光与影的稳定而

有力的工具。他曾撰文道：“白色是稳定而有效的展

现以光为主题的建筑的基本条件：白色捕捉光束，反

射光线，是用光来刻画的画布，对光进行编辑转换。

一旦光线被精确控制，而塑造光的表面被照亮，那么

就把握住了这个空间”①。坎波·巴埃萨以这些最精

炼的材料完成了一个又一个富有内涵的空间的创造。

同样位于卡迪兹小镇的加斯帕住宅（Casa Gaspar）

和阿森西奥住宅（Casa Asencio）正是两个代表性

的作品。

光与空间的容器——解读阿尔贝托·坎波·巴埃萨的两个住宅

Vessel of Light and Space: Interpretation of Two Houses Designed by Alberto Campo Baeza

李 楚 婧

孙 中 雷

Li ChujingSun Zhonglei

第一作者

第二作者

邮 编

电子信箱

收稿日期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硕士

研究生

上海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公司助理

工程师

200092

[email protected]

2007 10 08

中图分类号 TU-8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3-739X（2008）03-0020-05

摘 要 光，被西班牙建筑师阿尔贝托?坎波?

巴埃萨视为建筑“基本的建造材料”，该文

试图通过对他的两个住宅作品的解读，揭示

建筑师在实际建造中的用光策略。

关键词 建筑 光 空间 容器 精确

Abstract Light is considered as the basic material of architecture by Spanish architect Alberto Campo Baeza. By interpreting his two house projects, this article tries to reveal his artifice with light in the actual construction.Key Words Architecture, L ight, Space, Vessel, Accuracy

“建筑是捕捉光的容器，就如同乐器如何捕捉音乐

一样，光需要可使之展现的建筑”②。

——理查德·罗杰斯

1 加斯帕住宅

这是一所坐落在优美风景中的住宅（图2），但住

宅的主人无意于欣赏周围的风景，他想要的是一处安静

私密的住所。建筑师用连续的围墙将建筑包裹起来，于

是在外观上，住宅呈现为由3.5 m高的院墙围合出的院

子被严格地三等分：在前后两个完全相同的庭院中插入

了一个18 m×18 m的室内空间，作为住宅中主要的起

居场所。这个空间的屋顶高高的突起，暗示着它在住宅

中的重要地位，同时也隐蔽了主庭院两边私密的庭院

（图3~ 4）。整个住宅都处于严谨的网格控制之下，甚

至庭院中种植的柠檬树都严格地按照网格对称地种植。

四棵柠檬树成为四个参考点，映照出住宅镜像般的对

称，似乎“镜子”的另一头出现的是一个不存在的真实

世界的影像。虽然柠檬树共有四棵，但在人的透视视野

所及之处，它们总是孤独地出现（图5）。两片平行的

墙体从住宅的主体部分穿出，延伸进庭院，与从室内延

伸至室外庭院的铺地一起强化了室内外水平向的连续性

空间，形成了联系前后两个庭院的视觉通廊（图6）。

厚实的院墙屏蔽了人们水平向的视线，视线因此被

导向了对垂直性空间的关注。这时通常被人们所忽略的

天空的景象便以前所未有的姿态进入人们的视线。“一

个朝天空开放的盒子”③。天空成为院墙之内人们与外

界沟通的唯一凭藉。“天空也许是外部世界留下的唯

一一块还未被污染的净土”④ 。透过天空我们似乎可以

看到另外一个世界的空间幻象，天空让人感受到的静谧

氛围是喧闹嘈杂的城市生活所极度欠缺的，也正是巴埃

萨在他的住宅中极力想创造的——对喧嚣的排斥，对平

静的向往，对自我的回归。

李楚婧，女，1983年生，2005年获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

规划学院建筑学学士学位，2005年至今，同济大学建筑

与城市规划学院建筑及其理论方向硕士研究生。2006年

暑期在德包豪斯学校进行关于城市公共空间舒适度的研

究。主持设计泉州师范大学大学生活动中心，参与山西

省曲沃县新城城市设计，烟台市鲁东大学校园改造规划

等项目。

评论与鉴赏Comments and Appreciation··有关国外建筑（及建筑师）的评论·

21第26卷 3/ 2008 HUAZHONG ARCHITECTURE 华中建筑

作为一个地道的安达路西亚人，巴埃萨深谙庭

院在居住空间中的重要性。封闭的庭院不仅表达了

建筑师对外部喧嚣的拒绝式回应，同时也是他回应

强烈的地中海阳光的策略。在这里，巴埃萨塑造了

一个“自然光与半自然光交流的容器”，庭院好比

光的收集转换装置，它的表面吸纳着直射的阳光，

而后在院墙、地面间经多次反射，漫射成柔和的

“水平向的光贯穿了连续的水平向空间”⑤。当正

午太阳高度角最大，阳光最强烈的时候，庭院就成

了屏蔽垂直入射光的有效屏障。同时，庭院又充当

着光的“蓄水池”⑥，住宅的主体沉浸在这充满光

的容器中，悠闲地与自然对话。

在这种内省的围合与孤独中，外部真实环境中

的自然似乎也被真实化了。高大茂密的松树树冠好

似抽象化了的舞台布景，环绕在庭院周围，与孤独

站立在白墙之前的柔弱的柠檬树枝条形成鲜明的对

比，强化了外部空间与院墙内空间的距离感与纵深

感，建筑似乎从外部的环境中分离出来，成为一个

孤立的、幻境般的、投射在真实之外的世界。而在

住宅中孤独出现的树或者人，无疑更加暗示与凸显

了建筑“孤独的美学”。

在这里，生活围绕着室外的光的“蓄水池”展

开，而在阿森西奥住宅中，生活则围绕着一个沿对

角方向穿越室内的“光井”展开。

2 阿森西奥住宅

阿森西奥住宅（图7）的东北面临着街道，

西南面朝向开阔的草坡和高尔夫球场。高尔夫球

场再往西，是一望无垠的大海。整个建筑由沿着

建筑基地一圈的院墙以及位于院墙中央的立方体

图1 图 尔 加 诺 住 宅 朝 向 花 园 的 一 侧（资料

来源：Alberto Campo Baeza: works

and projects. Barcelona: Editorial

Gustavo Gili ,1999. 74）

图2 加斯帕住宅的入口立面（资料来源：同图1）

图3 加斯帕住宅一层平面（资料来源：Campo

Baeza. Rockport, Massachusetts:

Rockport Publishers, 1997.44）

图4 加斯帕住宅轴测图（资料来源：同图3）

图5 加斯帕住宅入口处庭院

（资料来源：同图1，101）

图6 加斯帕住宅中连续的水平向空间

（资料来源：同图1，103）

22 华中建筑 HUAZHONG ARCHITECTURE 3/ 2008 第26卷

体量的建筑主体组成（图8~9）。院墙贴着基地

的边线建造，形成一个类梯形的不规则的内院。

内院中央方形的主体建筑的平面被严格地二等

分，或者说四等分：朝向花园的一半是公共起居

室、工作室和餐厅，朝向街道的另一半是私密的

卧室、浴室和楼梯空间。建筑朝向花园的一面开

有落地窗，窗外宽敞低矮的门廊抵挡着西南面强

烈的阳光。躲在门廊的阴影下可以纵览周围秀美

的风景。地面从室内滑出，一直延伸进草坡中，

形成一片与建筑立面在地面的投影一样大的平台

（图10）。平台好似船甲板，载着建筑“漂浮”

在草坡之上。平台尽端的南侧有一方不大的水

池，池水似乎从大地中渗析而出，水面几乎与平

台的边缘齐平，虽映射着变幻的天光和摇曳的树

姿，却又像是变换了一种材质的另一片长方形平

面。石砌的平台形成了巨大的光的反射面，也构

筑了感知周围景象的平台。

卡迪兹强烈的光线同样是这个建筑构思的来

源。考虑到场地及朝向，巴埃萨在屋顶南向的最高

处布置了一个方形的天窗，直指着南面的阳光。然

后，与天窗相对地，在住宅的北端低处开了一个几

乎同样大小的落地窗。巴埃萨经常将窗比喻成光的

“陷阱”，掉入天窗“陷阱”的光线集合成束，顺

着建筑师在建筑实体中挖掘出来的“光的通道”，

穿越一个个空间，最终到达通道的尽端，从尽端的

窗口逃逸出去，光在建筑中的旅途形成一个沿对角

方向连续穿越整个住宅的斜向光井（图11～13）。

“对角的光线贯穿了对角的空间”⑦，空间似乎是

建筑师浇铸的“光”雕塑的模子，空间与光的关系

就像模子与雕塑的关系般精确吻合。同时，对角方

向的光极大地强化了对角空间的视觉感知。

当太阳高度角最高时，阳光便将屋顶天窗的窗

框清晰地印在光滑的地面上（图14），无独有偶，

建筑师的创作竟然与画家伦勃朗一位弟子的作品不

谋而合。

伦勃朗（Rembrandt van Rijn），这位17

世纪荷兰最杰出的“艺术大师”擅于用黑暗来描

绘光明，他的肖像画经常采取强烈的明暗对比画

法，用光线塑造形体，颇富戏剧性。追随伦勃朗

图7 阿森西奥住宅沿街外观（资料来源：http：//www.flickr.com/photos/campobaeza）

图8 阿森西奥住宅一层平面 图9 阿森西奥住宅二层平面

23第26卷 3/ 2008 HUAZHONG ARCHITECTURE 华中建筑

的弟子继承了老师的表达手法。这幅他的学生创

作于1631年～1650年的《坐在高大的房间的书

桌前读书的人》（图15），仅看画名，毫无疑

问，它向观画者暗示了画作的主角应该是一个正

在读书的人物形象。然而，在实际的画面中，人

物是如此的渺小，充满画面的几乎都是无边的黑

暗和阴暗。画作的主人公完全沉浸在黑暗之中，

仅以一个模糊难辨、晦涩而又微弱的侧面剪影暗

示了他的存在。人物如此微乎其微，以至观画者

只能从他头上戴的帽子的式样依稀辨别他的性

别；至于他的坐姿，是端坐还是背靠墙面坐着更

是无从判断。出乎意料地，画家将画面的焦点留

给了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四周幽深的黑暗衬

托出鲜亮的光斑，吸引着观画者的注视。画家在

窗旁的侧墙上清晰仔细地描绘出窗框投在墙面的

影子，甚至窗扇上纤细得几乎不可见的窗棂的投

图10 阿森西奥住宅朝花园一侧外观（资料来源：同图7） 图11 阿森西奥住宅中的对角空间

（资料来源：同图7）

图12 阿森西奥住宅模型剖透视 图13 沿对角线方向穿越空间的光

24 华中建筑 HUAZHONG ARCHITECTURE 3/ 2008 第26卷

影也被仔细地刻画在墙面上，画家如此精心地描

摹窗棂的影子，这看似无关主题的刻画却恰是画

作的点睛之笔——借助墙上窗框的影子将本来无

定形、不可捉摸却又真实存在的光抽象并定格下

来，将光转变为清晰而又有形的可触摸的物质。

同画家一样，光也是巴埃萨创作的灵感来源。

画家用他的画笔和画纸捕捉光，在他的画中，强烈

的光的聚焦感来自阴影的深度感，影子给予光以形

状。巴埃萨则用他的建筑作为捕捉光的工具。屋顶

的天窗捕捉到南向强烈的阳光，有如剧场中的聚光

灯投下强烈的光束，将舞台照亮，产生一个主角的

空间，故事的空间。只是，这个故事空间的主角并

不是人，而是光本身，是聚焦在建筑空间表面的光

斑，或者说是天窗投下的影子。建筑师和画家都不

约而同地选择用光来塑造冲突的焦点，吸引观者的

注意力。他们创造的建筑空间或者画作都如此简洁

却都蕴含着丰富的内涵，引发观者无尽遐想。这个

被中央的十字形窗框划分成四等分的光斑与画作中

的光斑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形式，一样的清晰有

力，一样成为空间中的焦点，一样赋予了空间张力

与情感，一样触动着观者。而光，因为其神秘而又

真实的魔幻性，成为了艺术创作中化平淡为神奇的

元素。

强烈的光束在照亮物体的同时，也在其背后投

下了深深的影子。通过影子的深浅、长短，我们就可

以判断光的强弱、方向；根据影子的色调、长短的变

化，我们就可以感知一天中光的强弱与方向的变幻，

从而感知时间的流逝。“光刻画了时间”，就像建筑

师时常在他的著作中提到的，“开放的神秘的万神庙

象征着日晷，时间在被希腊工匠擦得锃亮的地板中心

流转，时间的转盘就像金盾般躺在那儿”⑧。

优秀的建筑通常能给人以神秘却真实的超越物

质性享受的感官体验，那就是美。从一个方面看，

巴埃萨经心营造的住宅经过缜密的理性思考——满

足生理需求的严谨的功能布局、对特定地理环境的

适应性回应、理性逻辑的建造方式。然而，这些都

不是他最终的目的。在他看来，建筑是美与精神体

验的诗意营造，而光正是赋予空间诗意与强烈情感

的要素，光将美凝固于其中，触动观者。 ■

注 释

（1） 参见Alberto Campo Baeza. The Right White:

on the white colour in Architecture. http://

www. campobaeza.com。

（2） 理查德·罗杰斯在一次“光与建筑”的展览

会上的讲话，转引自蔡凯臻，王建国 编著，

阿尔瓦罗·西扎. 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

社，2005： 78。

（3） 参见Campo Baeza. Rockport, Massachusetts:

Rockport Publishers，1997：26. 关于巴埃萨另

一个住宅——加西亚·马科斯的设计说明。

（4） 参见Antonio Pizza. The Quest for Abstract

Architecture：Alberto Campo Baeza. Alberto

Campo Baeza：works and projects. Barcelona：

Editorial Gustavo Gili，1999：17。

（5） 参见Campo Baeza. Rockport， Massachusetts：

Rockport Publishers，1997：42，关于加斯帕

住宅的设计说明。

（6） 巴埃萨在对他的格拉纳达银行的设计说明

中，将建筑中的内庭比喻成古代罗马住宅内

院中的接雨水的蓄水池。参见Alberto Campo

Baeza. Impluvium of Light. Campo Baeza： light is

more. Madrid： T.F.Editors，2003：104。

（7） 关于空间与光的关系的叙述，参见Campo

Baeza. Rockport， Massachusetts: Rockport

Publishers, 1997：14-34，关于巴埃萨几个住

宅的设计说明。

（8） 参见Campo Baeza建筑事务所网站Alberto

Campo Baeza. Architecture Sine Luce Nulla

Architecture Est. http://www.campobaeza.com。

图15 《坐在高大的房间的书桌前读书的人》

（资料来源：同图1，77）

图14 阿森西奥住宅中的天窗

（资料来源：同图7）

更 正

① 2008年第2期第127页的第一作者“郭先玲”应是“郭光玲”；② 2007年第12期第149页的作者单位应是：“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在读博士

生，北京交通大学建筑系讲师”；③ 2007年第2期第132页中的第一作者应是“西北工业大学力学与土木建筑学院建筑系讲师”。特此更正。

华中建筑编辑部

2008年2月